艾莉娜是不太擅长长时间专注于一件事情的，并且还是在如此不宽敞而又憋闷的小草屋里。但阿塔蕾娅可以，她已经坐在织布机上半个上午了，却还似不知疲惫，往复循环。手指就好像在跳舞，配合着脚步的运动，在织布机上活灵活现，吱吱呀呀。
艾莉娜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。或许她算不上美得惊世骇俗，但也清新靓丽，金茶的短发与碧绿的瞳孔都会令人眼睛一亮。阿塔蕾娅就仿佛是一幅画似的伫立在那边，只顾着忙着自己，灵魂都好像出了窍。
“你或许可以外出散散步，抓抓蝴蝶什么的。”艾莉娜坐在床上，弓起双腿，将脸庞搁在膝盖上小声提议着。
阿塔蕾娅笑了起来：“那恐怕是你想做的事情吧？还不行，史蒂夫说你的伤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，现在就乖乖呆在这里。你若是想了家，说不定我可以托人帮你捎信。”
“我是在说你。”艾莉娜有些不满地抬起脑袋，“我发觉，你好像不自觉地在替别人着想。我认为大概所有人都会说你善良。”
“这不是什么坏事对吧？”少女有些欣慰地抿了抿嘴，“确实有很多人都这么夸奖我，并且我自己也乐在其中。慈悲就好像上天降下的甘霖，滋润万物，销毁仇恨，这很美妙。”
艾莉娜只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，起初并没有应话。她又望了望房间里挂着的布匹，才说道：“你的织技也很厉害。与其说是厉害，不如说是奇巧。讲实话，你的耐性令人畏惧，你做什么事都这么坚持么？”
“你要是喜欢，我可以送一匹给你。”阿塔蕾娅停止了纺织，站起身子，回过双眸，“我得陪陪村里的孩童了，这个时候大人们都该吃完饭下地干活了。你可以和我一起来……要不，你还是和我一起来吧？”
艾莉娜眨了眨自己的双瞳，揶揄了几下嘴，又不忍回绝，便爬下了床。
村庄中的孩子都不大，唯一一个领头被唤作朱莉女孩子大概也只有十五岁。十几个孩子习惯聚在一起，在空旷的草丛间嬉笑打闹。孩子们成天到玩耍游乐，大人们也不会强硬要求他们帮忙做琐事，山庄里一切都是太平温和的，人们的生活节奏自然放的慢了些。
“阿塔蕾娅姐姐，这些小鬼头可是恼到我了。”朱莉回过头，无可奈何地对着正朝她走过来的俩人叫唤道。
“你应该多耐心些，朱莉，又是谁捣蛋了？是赫朗士么？”阿塔蕾娅快步奔过去，加入到了孩子们的中间。
“是赫朗士，又是他，他总是和卡拉玩不来。”朱莉苦笑时，脸上的小小雀斑也会显得更为显眼，“赫朗士现在在那边，就一个人在那边摆弄着石头呢，或许是在观察小虫子吧。你知道他不怎么爱讲话，总是专注自己的事情。”
阿塔蕾娅顺着朱莉的视线望去，倒霉鬼赫朗士正孤零零地蹲坐在一旁，拿着小小的木棍挑弄着地上的石子。
“再这样下去就没人愿意和他玩啦，恐怕他还会得病的。”朱莉有些担忧地向阿塔蕾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。
“玩伴本来就是要互相磨合的，交给我吧。”阿塔蕾娅朝她吐了吐舌头，便将目标定向了赫朗士，“嘿嘿，看看落单的是谁？又是倒霉鬼赫朗士……”
艾莉娜原本是跟着阿塔蕾娅的，但当她走向朱莉的时候，自己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。她的听力十分敏锐，察觉到了在这群小孩童中发生的问题。好奇心让她无法把视线从阿塔蕾娅的身上移开——她要做些什么？
“嘿，赫朗士，我在同你讲话，难道我们身边还有别的倒霉鬼么？嗯？”阿塔蕾娅躬下身子，故作生气地盯着小男孩。
“走开，蕾娅（阿塔蕾娅昵称）！我玩的正开心，你就忍心打扰我的兴致？”赫朗士有些埋怨地抬起双眸，像只受了惊的刺猬，竖起全身的尖刺。
“是啊是啊，你玩的很开心，我倒是有一个令你玩的更开心的方法，要不要听？”阿塔蕾娅迎合着他点了点头。
她见赫朗士不答话，只顾着埋头挑弄虫子，就接着说：“那便是和大家一起玩。”
“我不要，我不想再跟卡拉讲话了，也不想跟她一起玩。”赫朗士把头埋得更低了，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。
“听着赫朗士，如果你学不会委屈自己和隐忍，你的路会有些难走。”阿塔蕾娅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，“我并不是让你变得过于圆滑，或是装傻，或是待人虚伪，我们都有讨厌的人，但是如果我们能够隐忍下来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缓和更多，不会有谁希望自己多几个敌人不是么？你也不想在做游戏的时候，帮着卡拉的人都不和你玩吧？”
赫朗士慢慢地抬起头：“那，就是说我讨厌卡拉，喜欢卡拉的人也会讨厌我，喜欢我的人也会讨厌那一群人……”
“啊，也有演变成这样的可能。到时候可就头痛了，根本没法好好玩游戏。”阿塔蕾娅苦恼地看着赫朗士，“那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该做什么？”
“我不想先道歉。”赫朗士还在挣扎着。
“但卡拉可没有不和大家一起玩。”阿塔蕾娅牵过他的手，“放心吧，之后你们会很开心的。”
艾莉娜撇了撇嘴。她看出了阿塔蕾娅是个慈悲到极点的人，她教给赫朗士的东西便是她自己的准则：隐忍。不论是让自己和不爱的人结婚，还是对像垃圾一样的表哥抱有尊敬这件事，都是因为她太过于仁慈和太懂得隐忍。
艾莉娜的听力十分敏锐，她什么都听到了。
阿塔蕾娅朝他们走过来的同时，也向艾莉娜挥了挥手。
“看样子阿塔蕾娅已经搞定了。”随着朱莉的起身，孩子们也一个个朝阿塔蕾娅直奔了去。艾莉娜原本不想迈动步伐，但既然阿塔蕾娅已经和她打了招呼，还是不得不表示一下最基本的礼节。
“我刚刚听到这孩子叫你蕾娅。”艾莉娜走到她的身边，她看着阿塔蕾娅，阿塔蕾娅望着孩子们。
“真是骇人的听力。这么叫我的人很少，孩子中没有几个，还有一个便是我的小叔……奥力多有时候会这么叫，不过很少。”阿塔蕾娅将视线转移到了艾莉娜的身上，“第一次听到昵称是这么奇怪的事情？还是说你没有？”
“哦不……”艾莉娜慌了起来，“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，没什么大不了的，我不需要昵称。”
“噗呵，你的反应真有趣，这么说倒是非得跟你取一个不可了。”阿塔蕾娅笑靥的眼神倒映着对方的身影，“我看蕾娜（艾莉娜连读与蕾娜发音相近）挺不错，蕾娅，蕾娜，多有趣！”
“我的天，到底你还是做了。”艾莉娜有些不悦地对她翻了下白眼，“好吧，蕾娜，或许不错，但最好别叫。”
“不叫的话起昵称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？我以后会经常这么叫你的……至少在你离开山庄之前，蕾娜。”阿塔蕾娅爽朗地笑了起来，全然不顾艾莉娜那张越发难看的脸，“说起来，蕾娜有多大了？我倒是没见过几个没有昵称的孩子，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不是孩子了吧？”
艾莉娜犹豫着，看样子她不想透露太多的信息。但她深知阿塔蕾娅的心性，并且有时候也会相信真诚会换来真诚这个道理。
“十七岁，今年冬天就十八了。”艾莉娜瞥过眸子紧盯着阿塔蕾娅。
“是么，蕾娜是生在冬天啊，我倒是生在夏天呢。”阿塔蕾娅没有注意她的视线，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几个正在斗闹的小孩子给吸引了。孩子们跳跃，在草地里翻滚，如此具有活力，令她出神。
“好吧，我的伤口还有些疼，我先去休息了。那么，你要玩的愉快，蕾……”艾莉娜感觉自己正在被阿塔蕾娅盯着，转而又清了清嗓子，“马丁女士。”
艾莉娜快步走出了草坪，全然不顾阿塔蕾娅对她的告别。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害羞，阿塔蕾娅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实在是可怕了，呆在她的身边还没有经过三天，自己就几乎放下了全部的戒心。
——生活在阿塔蕾娅的身边，会令人渐渐麻痹，五感迟钝，不察危险的。我的节奏也被打乱，沉溺于安稳的现状了……居然差点叫出了她的昵称，真是太蠢了！蠢透顶！
艾莉娜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涨红的脸，过快的行进速度令伤口又有些发作，现在，她只想躺在草屋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。
起先，赫朗士仍是有些扭捏，但个性天生开朗的卡拉不会去在意，她率先带领孩子们玩起了跳房子的游戏。朱莉则是和阿塔蕾娅坐在一边的草坪上谈天。
“阿塔蕾娅姐姐，虽然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，但是我要说的是您与奥力多大哥结婚这件事，应该不会责怪我吧？”朱莉试探着问。
“嗯……或许不会。”阿塔蕾娅昂起脸，看着蓝空中缓慢漂浮的白云。
“怎么打起马虎眼来了？难道你不想和奥力多结婚么？天，奥力多在山庄里长相已经算得上英俊了，并且还有不小的家当呢，大家也都很喜欢他。你们要结婚了，但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。”朱莉露出困惑的神情，看着在她瞳孔里闪烁的白云。
“我没有不想与他结婚，但也没有太想与他结婚。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宁可他是我的哥哥，代替布鲁诺·圣马丁的一位哥哥，那样我的生活可能就过得轻松多了。”
阿塔蕾娅猛地晃过神来，她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。
圣马丁背着双手，带领着数十名教士，板着他那煞白的脸，快步朝着她俩走了过来。孩子们也被这阵势给吓坏了，他们呆滞着停止了游戏，躲到两个较大的孩子身后。
“布鲁诺表哥？”阿塔蕾娅缓慢站起身，她从未见过布鲁诺那样的神情，就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一样，眸子也闪着凶恶的光。
“阿塔蕾娅，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，你违抗上帝的意志，我只能够代替他来审判你，我最爱的表妹。”圣马丁严重暗含的情感令少女有些出神，又像是怜爱，又像是憎恨。
艾莉娜是被嘈杂的叫喊声给吵醒的。正在养伤的她确实非常需要良好的休息，但从门外传来的分明是比闹市还要嘈杂的声响，这令她难以入眠。
少女迅速从床上爬起，愤愤地拉开了草屋的大门。恰巧一名村民正从她面前经过，艾莉娜一把抓住了他：“别急，朋友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“哦上帝，你是阿塔蕾娅的朋友？快到教堂去看看吧，圣马丁主教要指控阿塔蕾娅！”村民摇了摇脑袋，急忙挣脱了艾莉娜，朝教堂的方向奔了过去。
“圣马丁？”艾莉娜喃喃道，“那是阿塔蕾娅的表哥……却要指控阿塔蕾娅？”
她的眸子骨碌地转了转，突然脸上爬上了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“看样子，佛伦卡拉山庄，也逃不过这种事情呀。”
“放开我！圣马丁，你要做什么，圣马丁？”
教士们全然不顾阿塔蕾娅的叫喊，擒住她的双臂，将她拖入了大教堂。
教堂里的一切都是显得静谧，庄严。干净发亮的地板映衬着少女白皙的面孔。阿塔蕾娅双瞳颤抖着观察其中倒映出自己的脸，她被教士抓住带卷的金色短发，将头颅不得不向着大地，想要抬起却无从发力。
布鲁诺·圣马丁转过身，教堂里的所有蜡烛都被点燃了，辉煌的光芒映射着他扭曲的脸。圣马丁在她的面前蹲坐下来，伸手拧过她的脸颊，让她圣洁干净的脸昂起，尖利的目光仿佛要把阿塔蕾娅脸上的每一寸毛孔都要看个透。
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……”他的吐息就在阿塔蕾娅的鼻尖前，呼吸隔得是如此之近，她害怕自己的表哥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将自己的脸给吃掉。
“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，嫁给我，或者死。”
“布鲁诺。”阿塔蕾娅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，“你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智？被魔鬼？你不该在祈祷上帝时偷懒，让恶魔有机可乘。我为你哀叹，为你可悲。或许嫁给你不会比死亡可怕，我也自会掂量轻重……但是这么做令我难过，我不是与你作对，而是你心中的魔鬼作对。我要与你内心的魔鬼抗争。表哥，拜托你想起来吧，我是你的亲表妹，如果你能对我做出这种事，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？”
“你开始对你的长辈说教了？你确定是不嫁给我了？”圣马丁故作遗憾地摆了摆头，“前言收回，你真的惹恼我了。我不会再给你机会，你羞辱我，你令我难堪！愚蠢狂妄的女人，你应该庆幸对你施行的人是我！”
教堂的大门前被许多村民围住，吵吵嚷嚷。他们深知主教与被告阿塔蕾娅是表兄妹，竟然到了要反目成仇的地步，这实在是无法接受。
“阿塔蕾娅！”奥力多想要冲上前去，却和其他村民一样，被教士拦在了教堂外，“发生了什么，圣马丁阁下？你要对阿塔蕾娅判刑？她犯了什么罪？”
“各位。”
圣马丁站起身子，他高傲地昂起头颅，仿佛是想对阿塔蕾娅说，他才是真正的赢家。
“对此我得宣布一个不争的事实。你们可能会认为，阿塔蕾娅平时平易近人，乐于助人，甚至连小孩子都很喜欢她，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……”
艾莉娜由于行路缓慢，被挡在了教堂的最外面。她的身高并不算矮，但是想要隔着层层的人一睹教堂内部的情况，还是有些困难。所以她只得放弃这个想法，转而集中精神，仔细聆听内部的声响。
“但是这只是假象。”圣马丁空虚缥缈的声音在广大的教堂中回荡。
村民们一个都不敢做声，他们屏住呼吸，静静地听着主教的阐述。
“那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，事实上，她是有罪的。”圣马丁走过被教士按压在地的阿塔蕾娅，而少女则微微瞥过碧绿的眸子，看着他的一袭白袍扫过眼角。
“昨日，我亲眼看见，她与恶魔通奸。”
人们唏嘘着，嘈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，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表情狰狞着，慨叹。
艾莉娜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，双眼都不敢眨，微微张开了粉嫩的嘴唇，任由空气从中流进流出。她捏住裙摆的手更为用力，粗劣的布料都被捏出了褶子。
奥力多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拦住他的教士身上，他的眸子明显地在颤抖，嘴角开始了连续的抽搐，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是的，我亲眼看见，她，与恶魔通奸。”圣马丁斜过眼睛盯着后方的阿塔蕾娅，“是一个，不折不扣的魔女！”
艾莉娜迅速观察起身边的村民，他们却都只像是木头似的伫立在原地，双眼发愣，没有丝毫的反应，就连奥力多也是如此，仿佛时空被定格，所有人就干巴巴地立在那里。
——为什么？和当年的情况没有区别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，替被指控的魔女讲话，连一句质疑，都没有。
她又将希望寄托在阿塔蕾娅的未婚夫奥力多身上。只见他慢慢地收回了要扑上前去的手，呆滞地站立在教士的面前，低下头，凝视着漆黑的土地，带着些许颤抖地缩成一团。
“……龌龊的懦夫。”艾莉娜咒骂道。
“我真是个可怜的人啊！本人最亲的亲人，我的表妹——阿塔蕾娅，竟然与恶魔通奸，变成了肮脏的魔女。”圣马丁手舞足蹈，提高音调，就像在唱歌一样，“那么，魔女阿塔蕾娅，你若是反驳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因为魔女擅长说谎；你若是不讲话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你承认了你的罪行；你若是慌张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因为你被神圣的我抓住了马脚；你若是木讷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因为你已经放弃了反抗；你若是到处求助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因为你的魔鬼已经离开了你；你若只是盯着不说话，那就证明你是个魔女，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你的魔鬼！”
这种冠冕堂皇的台词，艾莉娜已经听过无数遍了——无论怎样，一旦被教会指控为魔女，那个女人，根本没有生还的余地。等待她的，只有被认定为魔女的悲惨命运。
“那么，片刻之后，我宣布对魔女阿塔蕾娅——施以神圣的火刑！”
圣马丁用尽了全身的力量，将话语叫喊了出来。他的声音在整个教堂中不断回响，就是为了让这个跪在自己身旁的少女，深深的忏悔，尽管她，什么都没有做错。
阿塔蕾娅想张开嘴，说些什么，但她听说若是反驳，便承认自己是魔女，但又反应过来，如果保持沉默，结论亦是如此。
“不是我……”
“慈悲的圣马丁，我，将允许你，说最后的遗言。”他抓过阿塔蕾娅，提起她的脑袋，完全不顾自己的表妹有多么的痛苦。
阿塔蕾娅望着人群，模糊的双眼盯住了奥力多，她想对她的未婚夫说话，但是她克制住了——那样只会跟自己的朋友带来麻烦。
“不是我……我没有，与恶魔……我也不是魔女。看清楚吧，众人，是魔鬼的，正是这个高高在上，审判着无辜者的人啊。”
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小，如同虫鸣。
但艾莉娜，却听到了她的话。
“火刑——！”
随着圣马丁主教的一声令下，教士们迅速扭送着阿塔蕾娅，驱赶着门前的众人，送往山庄中平地上最大的处刑台。
艾莉娜站在原地，看着被擒拿的阿塔蕾娅离自己越来越远。
“慈悲而有所觉悟的少女……你的灵魂，真是非常耀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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